就在六月九日的今天，美國財長貝森特將率團與中國官員在英國倫敦進行第二輪關稅談判。促成美國總統川普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通話，且迅速敲定倫敦談判的要角，正是稀土。
六月五日，川普和習近平通話後，發文稱「不用再擔心複雜的稀土問題。」印證稀土正是他急著和習通話的關鍵。
它不僅迫使美中坐下協商，也讓歐盟、印度、日本等國緊張萬分，連世界首富馬斯克也擔心沒有它。
稀土是十七種金屬元素的統稱，從汽車的煞車到燃油噴射器、智慧型手機及飛彈，都需要它們所製成的磁鐵或各種加工品。
全球每年近二十萬噸高性能稀土磁鐵產量中，九0%產自中國。其餘大部分由日本企業在日本和越南生產。
自從四月初，美國總統川普祭出對等關稅後，中國就限制七種稀土元素對美出口，境內廠商必須申請許可證才能出口。今年五月美、中在日內瓦達成貿易停戰協議，美國後來指責中國違約，理由之一就是未放寬稀土出口管制。
這已對一些產業造成重大衝擊。在美國，福特汽車公司發言人表示，由於稀土短缺，該公司芝加哥工廠於五月暫停了旗下「探險」(Explorer)車型的生產。
《華爾街日報》稱，一些傳統車廠和電動車供應商，甚至考慮將部分汽車零件生產轉移到中國，即使這意味著要支付出口到美國的高關稅也在所不惜，「因為這總比工廠關閉要好。」
不只美國受影響。日本和印度汽車公司也警告稱，生產中斷即將到來。歐洲汽車製造商表示，中國稀土出口許可證核准速度，跟不上他們的需求。
就連世界首富、特斯拉執行長馬斯克，也用期待的語氣表示「希望我們能夠獲得使用稀土磁鐵的許可。」
中國這次「斷供」稀土，確實擊中了歐美各國罩門。「中國擁有能打痛美國的武器—稀土，而它正剛開始使用而已。」《經濟學人》如是說。
這場稀土戰有三個問題值得追究。
問題一：中國在稀土供應的主導地位，是如何建立起來的？
一句話：比較優勢。
全球稀土礦年銷售額僅五十億美元。這和銅礦或鐵礦開採等價值三千億美元的產業相比，可說微不足道。
這導致歐美民間資本，都去追逐獲利更豐厚的其他產業去了。像稀土這類獲利微薄的「髒活」，民間資本興趣缺缺。
《紐約時報》稱，中國在稀土這方面有強大競爭優勢。國營企業在礦場營運時，幾乎不用負擔環保成本，同時政府還擁有幾乎無限的預算，來建造大型加工廠和磁鐵工廠。
此外，稀土加工技術要求高，但中國已經開發出新製程。全國三十九所大學開設了稀土化學專業，但美國卻沒有類似的專業。
歐美資金若去投資稀土，就要放棄獲利更高的其他項目，還要耗費資源去符合環保法規，他們做稀土的機會成本很高。相對來說，中國投入稀土，一有國營扶持，二不擔心環保，機會成本就比其他國家低。
因此，「重獲利，輕安全」的投資哲學，導致了歐美將稀土的主導權讓給了中國。
問題二：中國在稀土方面的主導地位，是否無可取代？
近年來各國已意識到，中國可能會在稀土供應「卡脖子」，於是紛紛尋找替代品。
美國總統川普上任後，不斷放話要奪下格陵蘭。他的著眼點之一，就是格陵蘭底下蘊含豐富的稀土。他還和烏克蘭簽署礦產協議，並宣佈要進行深海挖礦，也都是想在稀土供應取代中國。
但獲得礦產是一回事，將其以低成本生產出來，又是另一回事。
(表：各國稀土「去中國化」，短時間內難成)
巴西就是一個例子。據美國地質調查局數據，巴西擁有僅次於中國的世界第二大稀土儲量，約兩千一百萬噸。這佔全球已知蘊藏量的五分之一以上，是美國逾十倍。
在稀土各元素裡，巴西擁有豐富的鏑和铽，這兩種銀色金屬元素可以防止磁鐵在高溫下失去強度。這對電動車是關鍵，因為即使馬達發熱，磁鐵也能為馬達提供動力。
雖然巴西稀土蘊藏量龐大，但由於其採礦法規複雜，巴西稀土開採和加工成本約為中國的三倍。
在中國，開採稀土元素的方法是：在黏土上鑽孔，然後用硫酸銨溶液將其沖洗出來。這種方法成本相對低，但可能會污染周圍土壤和水源。
在巴西，當地開採稀土的一家企業阿卡拉(Aclara)， 他們要先從地下約三十公尺深處挖掘黏土，然後將其運送到工廠進行處理。這樣可以減少礦場的污染。
這就導致巴西稀土開採成本遠高於中國，未來歐、美買家就算想戒掉中國稀土，轉向巴西這類替代來源，他們恐怕也得支付高額的溢價。這也意味著，使用稀土做為生產要素的廠商，從汽車或手機等，可能都會面臨成本上升壓力。
在中國把稀土武器化的局勢下，受影響最大的恐怕是美國。
目前美國祇有一座稀土礦，位於加州。雖然美國正開發更多礦山，並贊助巴西和南非新礦開採，也資助在德州建造中國境外第一家大型重稀土加工廠。
然而，美國缺乏將稀土轉化為高性能磁鐵的專業知識。今年四月《經濟學人》引述分析師估計，美國需要三到五年，才能建立一條「去中國化」的「礦場到磁鐵」供應鏈。
問題三：這場稀土之戰會如何影響貿易戰？
這意味著接下來貿易戰重點不再只是關稅，還包括稀土等關鍵資源的爭奪。這會對地緣政治帶來深遠影響。
以色列歷史學家哈拉瑞曾樂觀地說，二十世紀人們會為了石油大打出手，如今經濟型態轉變，現在已是腦力決勝負的時代，為了掠奪資源開戰已無利可圖。
「有朝一日中國打進美國，奪下矽谷，他也拿不到『矽』，因為那裡真正值錢的，並不是什麼礦產，而是人才。」哈拉瑞認為，這會導致各國開戰的誘因降低。
然而從這場稀土之爭來看，礦產資源仍是列強爭奪熱點。
事實上過去大航海時代，各國爭奪黃金，二十世紀爭奪石油，到今天列強爭奪稀土，人類歷史始終圍繞著這些關鍵天然資源展開。
這場稀土之戰，表面上和台灣沒有直接關係。但畢竟台灣也是全球產業鏈的一環。若稀土持續供不應求，汽車或手機等產業的衝擊，也會逐漸傳導致台灣相關產業身上。
這意味著稀土之爭，不只是美、中等列強「神仙打架」，一般人恐怕也很難置身事外。尤其那些坐擁天然資源、與世無爭的經濟體，今後恐怕也要面臨列強的威逼利誘。「匹夫無罪，懷壁其罪」，這也將是未來世界的面貌。
★看完以上的分享，邀請讀者延伸思考：
1.從美國被斷供稀土來看，你所在的產業或行業，有沒有那種讓你找不到替代品、只能用某個單一選項的情況呢？
2.「重獲利輕安全」，導致歐美將稀土主導地位讓給中國。如果你手握資金，除了追逐獲利，是否也要考慮安全因素？
3.身為投資人，除了近來當紅的人工智慧等題材，你有考慮過像稀土之類的關鍵礦產，是否也是值得注意的標的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