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請提報你們手上有的品項,有多少提多少,我們需要四個SKU(庫存單位),五月一封來自美國最大的實體通路商沃爾瑪(Walmart)的email,讓熱銷最多國的台灣零食品牌「星球爆米花」創辦人李加程從椅子上跳起來。
這一跳,他等了六年。
二0一九年,當時李加程在東南亞闖出一片天,帶著夢插旗爆米花源頭—美國,沒想到頻吃閉門羹,也沒有人告訴他要怎麼改,上架最多也是單點一、兩個貨架,進展緩慢。隔年遇上COVID,買氣急凍,平常每個月上架一個貨櫃的量,瞬間縮水三分之二,「全公司都以為我們在美國要GG了」,李加程說。
逆境總是一波接一波,美國市場沒起色,又因為太過專注美國市場,李加程竟忽略了因疫情起飛的台灣市場,錯失用短影音搶攻流量紅利、擴大市佔的時機,營收短少五成。「當時我沒有向外看」,他說,「我們以為短影音還很遠,但其實那時就是黃金時機」。
但是他也沒閒著。過去兩年,他轉而調整內部流程和組織品質,好比迭代爆米花的脆度、用自動化取代半人工的製程、收掉實體門市轉攻通路和空戰。
直到川普宣布加徵關稅。
今年四月川普對中國進口產品開徵,美國零食市場有八成來自中國,主流零售通路如Walmart、Sam’s Club、Wholefood忙於把開徵前最後一批中國貨拉進貨倉。
五月,通路商深恐川普朝令夕改,下單後貨在海上漂,還沒進國門關稅上調,因此不敢跟中國下單,但是府庫空虛勢必要補貨,只好轉向韓國、日本和台灣下單,而且姿態截然不同。
以前,李加程提報品項之後,通路兩、三個月沒下文,中選機率約一成;
現在,通路主動要李加程去提報,而且有什麼來什麼,中選機率約三四成。
以前,努力了,不一定有結果;
現在,努力了多半會有結果。
吃了六年的閉門羹,川普關稅猶如久旱逢甘霖,李加程的回應只有三個字:快!快!快!
「這時候就是拼手速,比快,比準」,他評估,這樣的缺口是市場格局突變後的短暫真空,因川稅空出來的中國貨架,在一季之內會被填滿上架,接著才是比真功夫;賣得好,IN,賣不好,OUT;「機會錯過就沒了」。
「快」,不是反射性搶單,而是供應鏈系統地快速調整,他用行銷4P架構他的系統邏輯:
第一層:Product產品組合:
有別於以往推薦自家熱賣款,李加程這次提報的品項中,結合不分地域的熱賣口味(如玉米湯、松露),以及為當地量身訂做的口味,這次被挑中的商品品項數是往年的兩倍。
第二層:Promotion搭配行銷:
由於星球爆米花在美國是小牌,過去通路邀請配合行銷活動也是有一搭沒一搭,因此每年固定參加五月和耶誕節兩大檔。現在只要通路有提促銷活動,從IG、Reels線上促銷短影音,到實體的折價券、現場試吃,不分大小,有活動必跟,以增加曝光效益。
過去星球爆米花上架數量有限,對銷量影響小,通路用不著給李加程回饋,現在上架數量變多,對業績有直接影響,李加程才收到通路的「良心建議」。好比改色調,將原先黑底黃字的質感設計,改成強烈對比、大色塊的美式浮誇路線;又好比改包裝標題,把原先強調的品牌名—「星球爆米花」,改成口味當作標題,讓消費者秒懂。
第三層:Price順應通路,調整售價:
過去,星球爆米花一開始定位在中高價位零食(premium),李加程對此很堅持,現在通路終於跟他說實話:美國人根本不認識你是誰,強調頂級無助於搶攻市場;「你可以設計頂級、口味頂級,但價格不能頂級」。剛好李加程在疫情期間轉向優化內部流程,用自動化流程取代人工,調整製作模式,節省成本,現在才有空間降價搶攻美國市場。
第四層:Place選主流,不走小眾:
鎖定 Walmart、Sam’s Club、wholefood等美國最大連鎖賣場,直接進攻市場核心區。
上次錯過短影音的痛體感仍在,李加程學到的是:不再執著要證明品牌多特別,而是學會先讓對方聽得懂你為什麼值得被選,「有機會就要把握,先做再說,問題總有辦法解決」。
回望這幾年在美國與台灣市場之間的失落,李加程坦言,最大的收穫不是「終於等到訂單」,而是他終於學會了如何放下品牌的驕傲與產品的自戀。
「以前我們都以為,只要東西夠好,市場會自己買單。後來我才發現,不是每個人都知道你為什麼好,也沒人有義務花時間去理解你」,李加程說。
從守成轉向主動佈局,他逐漸明白,真正的機會,不是留給準備好的人,而是留給願意不斷重新準備自己的人。